二月河经典力作:雍正皇帝(2)

分类:历史军事

作者:二月河 原著 蔡睽
更新:2024-08-29 13:0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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邬思道上了桥头,住了步怅然回顾,清癯的脸泛上一丝苦笑。从幽僻山谷乍回这烟花世界烦恼人间,真有恍如隔世之感。邬思道口中喃喃说道:“白杨绿草,风雨忧愁,十年一别,这树都合抱了……”

“哟!这不是静仁先生么?”背后突然有人说道,“这些年您在哪儿?又怎么独个儿在这里呢?”邬思道回头看时,这人三十多岁,白净面皮,团团一个胖脸,留着墨黑两绺八字髭须,头上一顶一统帽,结着红绒顶儿,靛青夹袍外套着件套扣背心,腰间系着滚边绣花玄带,精精干干一身打扮。半晌,邬思道才想起来是同乡戴家湾的孝廉戴铎,因笑道:“项铃,原来是你!十年前你和高家争牛湾那块风水地,打输了官司,败落得叫化子似的——如今出落得这样阔,都不敢认了!”戴铎嘻嘻一笑,说道:“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看,何况十年!说起这里头的周折,真是一言难尽——不怕静仁兄你笑,如今我在北京给人家当听差呢!来,我给邬兄引见一下!”

邬思道跟着戴铎下桥,心里不住犯狐疑:这戴铎虽然败了家,好歹也是书香门第,有箽娄名的人,何至于就沦落成人家的奴才?一边想,一边跟过来,果见桥下石栏旁站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公子,打扮也并不出奇,只穿件灰府绸银鼠夹袍,月白夹裤,脚蹬一双黑冲呢千层底布鞋,虽不奢华,却是干净利落纤尘不染。那青年倚栏而立,一条乌亮的发辫直垂腰间,似笑不笑地看着他们过来,刚要说话,戴铎已一个千儿打了下去,禀道:“四爷,这就是您常念叨的邬思道邬先生,可巧儿今儿就叫奴才碰上了!——哦,这是我们殷四爷,北京城没人不知道,十八家皇商位列第四!”

“殷真。”那青年微微一笑,八字眉下一双黑瞋瞋的瞳仁闪烁着,说道,“你叫我月明居士好了——敢问邬先生台甫?”一面说,目光幽幽地上下打量邬思道。邬思道不禁一怔:哪有这么托大的人,一见面就把大号抬出来,叫人家称自己“月明居士”!口中却笑道:“我没有号,你高兴,叫我静仁好了。”

殷真略一躬身,将手一让说道:“实在是久仰你的大名了——连家父也十分赏识你的才学!屈尊一同走走如何?”邬思道听说他是皇商,原本心里腻味的,但这位殷四爷眼中有一种沉稳静娴的气质,不带半点商家庸俗,竟不自禁点了点头。殷真一边走,一边从容说道:“先生,我不是虚逢迎你。当年你的揭帖传到北京,真是倾动京华!记得里头对左玉兴、赵泰明二人有诛心警句——朝廷待其不为薄矣……二君设心何其谬也?独不念天听若雷,神目如电?呜呼!吾辈进退不苟,死生唯命,务请尚方之剑斩彼元凶,头悬国门,以儆天下墨吏!士立紫垣,噤口不言。一旦有义士者挺身而起,或刺之阙下,或杀之辇中,四方闻之,独不笑士大夫之无人耶?——这写得何等酣畅淋漓,真个骂死天下尸位素餐之徒!难怪圣上震怒之下又击节赞赏呢!”戴铎也在旁凑趣儿道:“难为主子记得这么清爽,奴才只记得那副对联——左丘明有眼无珠,不辨黑黄却认家兄;赵子龙一身是胆,但见孔方即是乃父!”“是嘛!”殷真似乎变得随和了一些,格格一笑道:“万岁爷当时拿起来一看就说:‘此人这笔字风骨不俗。’”